“文学苏军新力量”是江苏省作家协会优化文学梯队建设、培养推介文学新人的重要项目。2023年,江苏省作家协会联合中国作家网,隆重推出“文学苏军新力量”第一批10名青年作家,通过文学访谈、视频推介、专家点评等形式,让广大读者了解他们的创作历程,倾听他们的文学心声,共同瞩目当下青年写作的来路与远景。
——编者
【资料图】
庞羽:每一个落日都是勋章
中国作家网记者 李菁 | 采访
庞羽,1993年生,毕业于南京大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人民文学》《收获》《十月》《花城》等刊发表小说40多万字。获得过“紫金·人民文学之星”短篇小说奖、紫金山文学奖、《小说选刊》奖等奖项。有作品被翻译成英文、德文、俄文与韩文。已出版短篇小说集《一只胳膊的拳击》《我们驰骋的悲伤》《白猫一闪》《野猪先生:南京故事集》。
近年来,青年作家庞羽一直笔耕不辍、创作力旺盛,她的最新小说集《白猫一闪》与《野猪先生:南京故事集》自出版后在文坛取得不错的反响。写作上的勤奋和专注很快让她崭露头角,她的写作也逐渐形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身为“90后”,她曾自言是“不浪漫的一代人”:“从小学开始,我们在田字格里写方块字,身负众望走过高考的独木桥。而我们终于考上理想的大学后,才发现现实不是书中写的那样。我们乖乖向现实投降,找工作,相亲,还车贷房贷。我们难以找到疏解自己的方式,于是我们告诉自己: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她将人生的困惑、疑虑和反思都写进小说,这些故事里的主人公们多与她同龄,他们一起面对着催婚、社恐以及原生家庭破裂等“至暗时刻”。《白猫一闪》中,每篇小说的题目均和某种动物有关,庞羽通过书写城市里面人与动物之间的情感关系,折射出都市人的生存困境。庞羽喜欢在非高峰期间坐公交车和地铁,因为这样不仅拥有空荡荡的空间,还可以“默默混进人类的最大公约数中,不出声地观察着人类的特性”。这种对人性有意识的观察和研究使得她的创作善于表现人类情感和现实生活中无法命名、幽暗不明的部分,探讨生存的“难题”和“奥秘”。诚如评论家沈杏培所言,庞羽的小说注重呈现世界的含混、未知和人的幽微、深邃,显示出鲜明的思辨性和混沌美学气质。“以前总觉得任何事都不会永久,活着不必太认真,高考也没认真,减肥也没认真,对人对物都没认真,如今明白了,每一天都在向死亡靠近一点,吃饭的时候会多嚼几口,酸苦的人生里也有了一丝甘甜。”生活中的庞羽是一个随意不拘小节的人,也许是经常丢东西、平地摔的缘故,造就了她不同寻常的豁达与乐观。她也从不吝于分享生活上的小情趣,一朵花、一片云、一本书都会引发她的奇思妙想,并将这些感悟发到网上。她鲜少告诉陌生人自己其实是位作家,而是更愿意被当作一个爱吃爱玩爱偷懒的普通人。庞羽自觉是一个“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事”的人,就像星球运转都按照一定的规律,为什么人类的命运轨迹没有规律呢?和很多同龄作家相比,她的生活轨迹显得有些“中规中矩”,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创作与家庭泾渭分明,井然有序。婚姻为她带来更多观察生活、观察世界的角度,写作有时也得像娃娃一样思考,“我得向我的宝宝学习”。在她看来,虽然一个作家的创作心态并不会随着身份的转变而轻易发生变化,但生育对女作家而言影响尤其巨大。很多作家都是精神上的流浪者,有了孩子,生活便落了地,血肉落了地,文字也落了地。因为缺少具体的生活支撑,很多作家往往写着写着文字就飘了起来。“怀里抱着一个宝宝和一大堆中老年妇女拉家常,出入各大社区、医院、辅导班,这时的你不再是小仙女,而是成为了大妈。对于女性而言,可能不太能接受‘大妈’的概念,但对于一个女作家而言,大妈是最好的状态。相信我,广场舞是对女作家最好的运动。”■独家专访:
Q
是什么能够始终点燃你的创作激情,支撑着你在写作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庞羽:点燃我创作激情的,恰恰是创作本身。我从小很喜欢创造一些东西,画画,泥塑,左手和右手打牌,还给我的洋娃娃做了一百多套衣服。画画教会了我描述,泥塑教会了我构架,左右手打牌锻炼我的思维,做衣服提醒了我创造也有一定的规矩。五六年级的某一天傍晚,我背着书包回家,看见夕阳穿过走廊,照耀在窗户上,反射出明亮的光。文学给我带来的就是这一瞬间的颤栗。你的文字可以是夕阳,读者是窗户,而读者也可以是夕阳,你的文字是窗户。
Q
自2018年出版小说集《一只胳膊的拳击》到现在,你已经出版5本小说集,你如何保持这种高涨且旺盛的创作力?
庞羽:保持对精神的追求,不再执着于物质,不要为了一些身外之物损失自己的品德,精神和品德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人与宇宙都遵循熵增定律,追求精神也是对抗熵增(物质总是走向无序)的一种方式。我们难得做一回人类,为什么去当蜗牛、包挂、千斤顶?我写下了一串小说,蜗牛爱上了包挂,包挂又喜欢钥匙,人们在一个个圆圈里不断流转,就像宇宙里的天体一样,宇宙不断走向熵增,花的凋谢,人的衰老,历史的更替,黑洞的坍塌。蜗牛,包挂,千斤顶,只是加速了生活中的熵增。而创造力就来源于人类一次次徒劳的对抗熵增的过程。
Q
小说集《白猫一闪》的叙事基本是以残酷青春为主,迷茫、孤独是主人公们共有的底色,动物和人物形成某种互文关系。你的青春期是什么样子的?是否也带有自己笔下的青春“痛感”?
庞羽:我对青春期最深刻的印象是操场旁的一辆自行车。我每天都会经过它,就想着哪一天,我一脚跨上去,骑啊骑,冲出校门,冲出马路,冲出陆地,冲出地球。而我的青春期,都埋首于试卷、考试、试卷、考试之中。数学考试,题目做不出来,我打着草稿哼起小调。英语听力,我看着abcd,想象着它们是一个个小动物的抽象画。直到毕业后,我都没实现骑上自行车甩掉学校保安的梦想。
Q
相比之前的作品,新作更多地聚焦人类情感和现实生活中那些无法命名、幽暗不明的部分,比如探讨宇宙、信仰。这是否可以看作是创作上的新尝试?
庞羽:我的新作开始回到地球了。我认为这是个好现象。
Q
有评论家认为,当下不少青年作家的创作面临不能主动深入生活,将复杂的生活化为写作源泉的问题,你怎么看这一说法?在创作中你如处理生活中的灵感和素材?
庞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青春,一代的青春有一代的写法。很多人认为青年作家不能主动深入生活,其实他们的意思是,青年作家不能主动深入他们所熟知的生活。灵感不一定要去拔玉米种稻子,我们青年作家的素材也不一定要上城去赶集。
Q
评论家行超在《年龄、历史、时代:关于青年写作的几个问题》中提到,青年写作中“历史感”的缺失,一直是备受批评家关注和忧心的一个问题。宏大叙事式微,历史视野、集体主义、家族情怀,逐渐被个体性、日常性、抒情性所代替。你认为当代青年写作是否应当更加侧重作品中的历史感、现实感?
庞羽:行超老师说得很对,很多青年作家的作品流于小情小感,没有大的情怀,是需要注意的,同时,历史这个词语,其实只能算个墓志铭。很多人经历的每一个普通的一天,都可能是一段历史,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也不知道那个下午会成为文学史的丰碑。我们见到了明天的太阳,躲过了来往的车辆,吃到了十几道工序的外卖,学到了几千年文学的课程,我们的一天,不也很波澜壮阔?我们年轻人,有自己的青春,每一个夕阳都值得记录,每一个落日都是勋章啊。
Q
青年作家该如何面对生活相对单一贫乏的问题,让作品具有更多的异质性?
庞羽:卡夫卡一生都是小职员,博尔赫斯视力不好,梵高穷困潦倒卖不出作品,问题不在于生活单一贫乏,在于青年作家如何面对。
Q
最近在看什么书?对未来创作有什么想法和规划?
庞羽:最近在看毕飞宇老师的新长篇《欢迎来到人间》,写得太好了。这两年,我在以“90后”南京女孩“刘珍”与男孩“范明”为主人公,写一系列南京年轻人婚姻爱情生活的新故事,绘制一个属于他们的小宇宙。
李菁,北京语言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硕士,现为中国作家网编辑、记者。主要作品有《易小荷: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AI“奇点”时刻已来?人类: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范雨素:在满地六便士的世界里仰望月亮》《黄灯:一位二本高校老师眼中的“人生褶皱”》《张二棍:砰!好诗人应该是一个狙击手》《“合同之争表层下,涌动着网络文学的“中年危机”》等多篇人物特稿、话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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